万科公益基金会秘书长陈一梅: 一个人行为的改变,可以跟世界的气候变化有关系
近日,由万科公益基金会举办的第三届“社区废弃物管理论坛”在线上举行。本届论坛以“向未来•助双碳”为主题,在“我们的社区”和“我们的行动”两个分享版块下,邀请嘉宾共同探讨如何助力实现“双碳”目标。
自2019年起,万科公益基金会已成功举办两届“社区废弃物管理论坛”。围绕“社区废弃物管理”相关话题,《公益时报》专访了万科公益基金会秘书长陈一梅。

11月底,北京。
早上,万科公益基金会秘书长陈一梅乘坐地铁风尘仆仆赶到和《公益时报》约定的咖啡馆汇合。坐定后,她指着我面前的咖啡杯说,这是一次性的,不环保。
陈一梅随身携带水杯。如果有一天忘记带了,宁愿口渴着,也不会去碰瓶装水。不仅如此,她还向我展示了她随身带着的筷子和勺子。
陈一梅和基金会的同事们都身体力行低践行低碳生活:同事们也都自带水杯,而且吃饭一定要光盘——基金会的理事长王石也是如此。
万科公益基金会现在开展的重要项目是聚焦垃圾分类。在问及开展项目所遇到的阻力时,在陈一梅看来,行为改变会受到相互的压力,基金会所面临最大的挑战是“每一个人行为的改变。”因为需要放弃一些舒适,“人很难舒舒服服就做到低碳生活、可持续生活”。
也许是因为认识到个人行动的难度和重要性,今年基金会举办的论坛才会强调“动”吧。
今年强调“动”起来
《公益时报》:今年举办的第三届“社区废弃物管理论坛”与前两届论坛相比有什么特点?
陈一梅:“社区废弃物管理论坛”是唯一全国性,由公益组织发起的相关主题论坛。论坛聚焦在生活垃圾,强调社区和跟社区有关系的利益相关方。
第一届是2019年在成都召开的一个将近300人参加的会议。去年是线上直播,浏览量累计超过450万人次。今年跟去年形式差不多,是直播形式。去年定了两个核心议题,“我们的城市”和“我们的食物”。今年定的两个议题分别是“我们的社区”和“我们的行动”。今年更强调“动”起来,这是一个特点。
在内容上,我们论坛有一个主题叫“向未来”,是个系列。第一年是“向未来,再出发”,总结垃圾分类在中国实行20年,是一个再出发;第二年叫“向未来,育先机”,去年有疫情,国家又提出“双碳”目标,在挑战和机遇中可持续社区发展该如何谋先机。
今年是“向未来,助双碳”,倾向于跟双碳目标靠近,演讲嘉宾的内容不光讲垃圾分类、垃圾减量,还要跟减排、气候变化相连接。
我们面对的垃圾问题不只是垃圾本身,还可以延展到很多话题:一个人行为的改变,可以跟世界的气候变化有关系的。
《公益时报》:基金会定位在关注垃圾分类是在什么时间?
陈一梅:2004年,王石在万科集团当董事会主席时,就开始在万科的小区推垃圾分类。按他的话叫屡战屡败。2010年代初时,万科当时全部200多个小区就已实现垃圾分类。
但为什么说屡战屡败?因为看起来一个小的垃圾分类,其实没法在一个个体细胞里实现,它有链条系统。当居民不能看到后端垃圾被分类的时候就放弃了。
应该说垃圾问题一直是王石和万科集团想要做的事情。2017年王石当选万科公益基金会理事长。基金会当年启动制定战略规划,在2018年确定并进行了发布:正式把社区废弃物管理当做基金会旗舰项目;并且作为公益项目,面向全社会
公益投入已达5324万元
《公益时报》:您作为基金会秘书长,是怎么想把垃圾分类作为基金会的重要项目去推动的?
陈一梅:这不是我想的,是基金会用了近半年时间做战略规划梳理出来的。
基金会2008年成立,到2017年的时候,我们梳理过往捐赠已经3.2亿,可是好多人都没听说过。
2017年,新一届理事会王石当理事长,决定应该聚焦,这是当时做战略规划的第一个主要目的。
将战略规划的目标定为可持续社区。可持续社区分两个领域,一个叫绿色环保,一个叫社区发展。绿色环保和社区发展的交集就是社区环境。社区环境里就有社区废弃物管理。后来专门把社区废弃物管理拎出来作为基金会一级业务科目,即旗舰项目,表示我们的重视,。
这个旗舰项目不只是一个项目,其实是一个大系统。这个系统支持场景和平台共5个大版块,从2018年到今年6月底,基金会一共是资助了100多个项目,有学术的、社区的、社会组织开展的活动等,公益投入一共5324万。
理事会将“社区废弃物管理”专门定位成旗舰项目最初的决定是因为王石本人以及万科集团原来就有这样的愿景,然后基金会现在是去致力于解决与之相关的整个环境问题、治理问题和社会问题。

第二届社区废弃物管理论坛“向未来.育先机”——王石介绍万科中心堆肥箱
《公益时报》:基金会怎么看待社区垃圾分类这件事情?
陈一梅:基金会的口号是“面向未来,敢为人先”,这也是万科和王石的信条,就要做一些面向未来,虽然很挑战或者是说正因为挑战,所以才做的事情。垃圾问题确实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但就像你说大家觉得不是个大事,哪个基金会花很多钱去做这个事?
北京管垃圾分类叫“关键小事”,我们在基金会打造社区废弃物管理公益生态的过程当中,逐渐悟到的它的价值。
一个是它表面是环境问题,其实也是社区基层治理问题。第三个方面,它还是社会文明问题。基金会也做这种公众的倡导,希望提高人的意识。现在垃圾问题其实最难的还是人的行为的改变。如果人的意识没到,不愿意去放弃方便,或者没信心,还是做不成。
用创新撬动更多资源
《公益时报》:上海就做得蛮好,对吧?但北京好像慢慢就没有(垃圾分类)的声音了。
陈一梅:其实北京做得也还不错。上海是第一个,比较受媒体关注。深圳也不错。从地方立法时间讲,上海第一,后来北京,然后在深圳。
我自己觉得政府从上到下的动作其实差不多,但自下而上还是有很大的区别。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特别强调社会组织和公民参与特别重要。
万科公益基金会这两年特别是在跟民政部门、生态环境部门、住建部门,凡是管垃圾分类的,我们都要讲一定要把社区和社会组织的力量用起来。不把基层动员起来,没法持续。这些部门也特别认可。
《公益时报》:基金会所执行的有哪些好的项目分享一下?
陈一梅:我们的钱都是万科集团捐赠,不可能做到全国那么多,所以我们做的所有的一切都希望能被复制或推广。基金会有一个工作价值链条叫“研究-试点-赋能-倡导”。我们就先试点,一般是先在一个或几个小区、学校、办公场所,然后在一个街区或城市,最后形成工具和经验以后,再变成政策。
我举几个例子。第一个是蒲公英计划,万科公益基金会在深圳培训志愿者去做垃圾分类讲师。基金会支持一个社会组织去做这个工作,在深圳市城管局的领导下,我们支持三年,选拔培训了180个蒲公英志愿讲师,像蒲公英一样去到深圳的社区、公园、企事业单位、学校等去做垃圾分类宣讲。
今年是第4年,深圳市城管局说这个钱我来出。这就是一个特别好的案例:政府看到这件事情的价值,自掏腰包持续支持社会组织培育垃圾分类蒲公英志愿讲师。
今年,基金会跟深圳市城管局合作,联合发起“【深耕细作】社区垃圾分类专项行动”,以项目资助的方式通过为社区垃圾分类行动者提供资金支持和赋能培育,支持志愿讲师长期扎根社区常态化推动垃圾分类,夯实社区垃圾分类工作成果;
住建部住房和城乡建设司印发《建设工作简报》第82期《深圳市推行公众教育“蒲公英计划”打造生活垃圾分类的传播机和助推器》,全国宣传推荐“蒲公英计划”的经验和做法,我们一些小的尝试已经被政府政策所采纳,甚至形成全国的影响,这就特别典型说明了社会组织的作用是什么——通过我们自己的一点创新,去撬动更多的资源,变成规模化。
再有一个故宫零废弃项目,主要展现的是故宫博物院和万科公益基金会通过故宫零废弃的行动来带动公众感受零废弃生活的魅力。在今年的联合国气候大会上,故宫零废弃的行动纪录片被作为中国案例带到格拉斯哥,很受国外友人的欢迎。之前大家就觉得故宫是一个历史博物馆,现在没想到故宫博物院还能如此环保时尚:故宫的的园林垃圾用于做堆肥,用蚯蚓塔改良土壤,同时还用来自故宫的废弃塑料瓶制作了精美的故宫文创。

故宫零废弃生态堆肥花坛
青岛我们的一个合作伙伴用故宫零废弃的行动案例说服当地区政府购买服务,在全区推广厨余垃圾堆肥,建社区花园。这就是文化大IP的影响力。
我们基金会还支持培训北京市导游协会的4万名导游践行零废弃。第一课面向导游的培训就是故宫博物院王院长亲自讲,这让北京的导游受到很大的鼓舞,自发在参观中带着观众践行零废弃。同时,故宫博物院还在全国性的综艺节目《上新了故宫》中每一期都植入零废弃的理念,带动了8000万收视观众关注零废弃议题。
韩美林大师还与万科公益基金会与故宫博物院联合推出了废弃物再生雕塑《福牛辞“旧”》,用来自故宫的废弃的塑料吸管、饭盒、刀叉制作而成。这个雕塑在故宫里展示了大半年,成千上万观众参观并给与好评,现在运到深圳我们基金会的办公场所长期展示了,这也是故宫的影响力带动观众感受零废弃艺术魅力的过程。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故宫博物院真正高度认同和率先深度践行零废弃。

故宫零废弃《福牛辞“旧”》废弃物再生雕塑
第三个就是社区堆肥。这块将来跟碳中和社区还是有很大关系。我们2018年只知道要聚焦厨余垃圾,但不知道怎么做。我们去了印度班加罗尔参观。王石之前在世界各地看了很多城市的垃圾分类,这次一个小时看了一个社区就下了结论:这就是我们要做的。第一生态,第二不贵。
我们探索在社区里堆肥,家里也可以做堆肥,厨余垃圾就地资源化。堆完了以后改良土壤,可以种出更好吃的菜,更好看的花,厨余垃圾就不用运出小区去,也不会被填埋或焚烧了。
家里老人家可能愿意干这个事情,孩子们都特别喜欢。社区堆肥特别好,看上去好像只是环境的事儿,其实也可以进行垃圾分类宣传、亲子自然教育。

青岛你我郑州路社区花园建设
《公益时报》:现在做这些事情的阻力有哪些?
陈一梅:叫挑战更好一些。第一个挑战是个人行为的改变;第二个挑战是系统问题。垃圾分类涉及到很多部门,需要很多协调。北京市垃圾分类指挥中心梳理的相关部门就有51个。所以说这是一个长期而艰巨的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