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陈江宏

    2011年，59岁的罗崇敏开了新浪微博。这是他从云南省红河州州委书记平调到云南省教育厅厅长的第五个年头，在罗书记成了罗厅长后这5年间，他写了3部关于教育的书，但显然微博上他的“读者”更多：他畅谈政事、时事、改革、创新，几个月下来，新浪微博就有了20多万粉丝。

    在他主政红河时，就以发起多项大刀阔斧的改革而闻名。在调任云南省教育厅后，诸多新政引起震荡。

    2011年，他宣布2012年云南全省取消统一中考，之前并未上报省委高层。一位省委高层质问：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汇报？微博上，他也被众多不理解的家长学生“围攻”，上到祖宗下到小孙孙都替他挨了骂。

    而在这个春季即将到来的新学期，罗崇敏的新政里又多了一项：3元伙食补助覆盖云南全省535万名农村义务教育阶段学生。这意味着，在云南所有的农村义务教育阶段学生都将享受到“免费午餐”，为此每年需要支出的费用是48亿元。

    免费午餐覆盖全省农村

    为了上微博，罗崇敏专门更换了一部大屏幕手机。去年11月底，罗崇敏把教育厅向一所小学捐赠过冬衣物的照片发到微博，被网友批评“作秀”。罗崇敏逐个回应：谢谢您的批评，我们改正。

    60岁的罗崇敏走路飞快。他下基层调研，比他年轻十几岁的下属们都会在口袋里提前备上几粒糖果，以随时补充能量。甚至，因罗走路太快，一位女下属不得不放弃了春城女性最爱的裙装。

    但他的思路更快。在这五年间，他对教育厅内部“动刀”：保安不再戴钢盔，不能对进出的人员进行盘问登记；上班时间，办公楼内的每一个房门都要敞开……

    他继续“跨越式发展”思路，“建设1000所乡村幼儿园、100所现代教育示范学校以及改造600万平方米的D级校舍危房”等计划接连推出。省级财政不宽裕，罗崇敏通过各种方式求助于高层。汶川地震后的国庆节，他上书温家宝，直陈云南省财力困难。“我省现在还有五十多万孩子在D级危房里读书、生活，D级危房是不能住人的啊！”

    2010年全国两会，恰逢教改话题引起热议，罗崇敏向时任云南省省长秦光荣提出建设职教园区的想法，并报出“至少5亿”令人咋舌的数字。几番解释后，省长欣然同意。曾有教育厅官员坦言，以学校抵押贷款、学校盘活老校区资产、吸纳社会资金、采取多种形式办学等手段，“5亿的政府投资能放大10倍，至少50亿的资金能进来”。10个月后，云南省被列为国家教育体制改革6省（1市）政府教育统筹综合改革试点省份之一，这是西南诸省中惟一一个。

    在这个新学期，对于云南全省535万学生，将引来更直接的福利：全省535万名农村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不论身份、条件都将享受到营养改善计划，吃到免费午餐。

    去年年底，国务院启动实施农村义务教育学生营养改善计划，按照每生每天3元的标准，在试点地区为农村义务教育阶段学生提供营养膳食补助。而在云南全境没有试点地区，所有的农村学生都将享受。为此，云南省每天给予学生的伙食补助将达到1605万元，按照全年10个月的支出计算将达到48亿元。与此同时，云南省还将全面提高农村义务教育寄宿学校学生生活费补助标准，小学和初中生活补助分别从750元提高到1000元、1000元提高到1250元，共有301万名农村义务教育寄宿制学生获此补助。

    这“两个覆盖”是云南教育的一次重生，罗崇敏要改变普遍存在于人们印象中，对于云南贫穷教育落后的印象，他希望若干年后，人们再提起云南的教育、学校就会想到：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是孩子们幸福快乐、充满尊严的笑脸，没有眼泪没有哀伤。

    为减负 废“中考”

    为了让更多的孩子享受幸福快乐的童年、少年时期，2009年初，云南省教育厅抛出一份减负政策，除不允许补课、严禁以任何形式按考试成绩排名外，甚至对课外作业也作量化规定，“小学一、二年级当堂完成，三、四年级每天不超过30分钟，五年级不超过45分钟……”

    起初，和以往一样，这并没有引起各地的重视，直到罗崇敏拍了桌子：“下发相关文件一百多个，但为什么减不下来？谁补了课我就让谁下课！”近20名中学校长因“减负”不力被免职。

    去年，罗崇敏再出“石破天惊”之举：2012年，全省取消统一中考，取而代之的是，以学生在校3年的学业水平考试成绩和综合素质评价成绩，作为录取依据，变一次统考为多次考，学业水平考试由原来的7门增加到13门，原来被长期忽略的音乐、美术等课程将被列入，所谓的“综合素质评价”中，包括学生的思想品德、学习态度、能力、交流与合作、运动与健康、审美与表现等。

    面对这些改变，很多家长、学生很快来到罗崇敏的微博上发泄不满。有教育专家质疑：将集中变为分散，学生的考试压力并未减轻，甚至有可能加重，与减负的精神不符。这一改革在宣布前，没有上报省委高层。据说，一位省委高层在会上质问：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汇报？

    最痛心马加爵

    与每个敢于挑战尺度的中国官员一样，罗崇敏饱受热议。他到上面开会，曾有领导半开玩笑：“你慢一点，不然不是我们领导你，是你领导我们了。”

    他推行了诸多新政——处级干部重新竞聘上岗、机关党委公推直选、因“减负不力”免职十多位校长、大幅度倾斜民办教育、取消中考、率先在全国提出基本普及十三年教育甚至将主倡的“三生教育”推向全国等等。

    “三生教育”也许是罗崇敏诸多改革中，效果最好的一项，他在教育厅长任内的著作也多与此有关。“三生教育”，即对学生进行“生命教育”、“生存教育”、“生活教育”，是让学生“珍爱生命、学会生存、幸福生活”。

    2008年春节，苦思后的罗崇敏决定在云南的大、中、小学及幼儿园推行“三生教育”。当年末，《人民日报》将云南开展“三生教育”的情况，以内参形式呈递高层，获得肯定性批示。目前，“三生教育”教材成为云南第一本自主知识产权的教材，已在全国二十多个省份落地。甚至为此成立了云南三生教育基金会。

    “要把‘三生教育’的现代教育价值理念从云南推广到全国，从教育推广到社会”，2012月1月8日，罗崇敏在“三生教育”全国研修班上表示。来自26个省级行政区的教育界专家、学者、教师共同参与了讨论。

    在罗崇敏力推“三生教育”的5年前，云南发生了马加爵事件。大学生马加爵残忍地杀死了4名同学后潜逃，后被跨省追捕并执行死刑。

    如今8年过去了，几乎每一次“三生教育”讲座上，与会者都会把马加爵的例子拿出来分析并叹息，1月8日的这场全国研修班上也不例外。每逢这时，罗崇敏都会轻轻摇头，如果能够及早在全国普及“三生教育”，悲剧是不是可以避免？

    对60岁的罗崇敏来说，改革时间已经有限。他38岁当上副科长，不到12年便成为主政一方的正厅级干部，可谓备受命运眷顾。而今，已是花甲之年的他依然自信，“我做的事情，如果不变成时代的印记就是一种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