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王勇

    5月14日，电商平台拼多多的股价再创新高，股票报价达到每股59.83美元，市值超过700亿美元。以此市值计算，拼多多在国内互联网公司的排名，仅次于阿里巴巴、腾讯、美团。

    截至2020年4月13日的公开数据显示，拼多多股权结构中，拼多多创始人、董事长兼CEO黄峥持股为43.3%。以此推算，其个人财富超过300亿美元。

    尽管如此，黄峥在拼多多上市时承诺的捐赠却依然没有进展披露。

    在拼多多的招股说明书中，黄峥曾表示计划成立一个私人慈善基金会，并捐出个人所持有的约2.3%的公司股份以支持这一基金会——这一承诺是有具体实现时间的。

    就在招股说明书关于捐赠承诺的说明前面，拼多多还从企业社会责任的角度对诚信经营进行了强调。黄峥同时发布的致股东公开信也明确提出，拼多多的价值观第一条就是“要诚信，并成为值得信任的人”。

    那么，为什么一直没有黄峥完成捐赠的消息披露呢？诚信究竟价值几何？

    要知道，拼多多2018年就曾在美国遭遇集体诉讼，原告起诉的就是拼多多在上市文件中对重大事实做了不实陈述或隐瞒。

    明确承诺限时捐赠股份

    2018年6月，拼多多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提交了IPO（首次公开招股）申请书。2018年7月，拼多多在上海、纽约同时敲钟，正式登陆纳斯达克市场。

    媒体在对拼多多的招股书和上市的消息进行报道时，大多数都提到了黄峥捐赠的消息，关注点大多在捐赠约2.3%的股权，按发行价计算，价值约为4.47亿美元。但报道中均没有明确的捐赠时间，大多表述为“黄峥将捐赠”或者“黄峥将在上市后捐赠”。

    如果没有捐赠时限，后续的捐赠当然可以视情况而定。那么，黄峥承诺的捐赠究竟有没有一个时限呢？实际上是有的。

    《公益时报》记者查阅了拼多多提交给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招股书，在第116页关于黄峥的捐赠中，明确表述为：将成立一个私人慈善基金会，“黄峥计划在本次发行完成前”拿出个人所持有的约2.3%的公司股份以支持这一基金会。（Mr.Huang plans to set aside approximately 2.3% of our total outstanding shares that are beneficially owned by him before the completion of this offering to fund this foundation.）

    拼多多的发行上市无疑已经完成，按照招股书承诺的时间，黄峥应该已经完成了这笔捐赠，但实际上，截至目前，黄峥和拼多多两方都没有关于此次捐赠的进展披露。（如果进行了实质的捐赠，大股东的股权变动是需要进行信息披露的。）

    是否影响拼多多的诚信度

    截至2020年4月13日的公开数据显示，黄峥在拼多多持股为43.3%，但拥有88.4%的投票权。作为控股股东，黄峥的行为无疑会对拼多多产生重大影响。

    值得一提的是，黄峥关于捐赠的承诺是写在拼多多招股书企业社会责任小节中的。这一小节的第一句就强调企业社会责任是拼多多开展业务的核心，强调诚信经营。

    而黄峥承诺成立的私人慈善基金会，其宗旨除了为有紧急需求的员工提供支持之外，就是“为促进与我们的价值观、信仰和愿景相一致的企业社会责任而努力”。

    与企业的社会责任行为紧密相关，这无疑是黄峥承诺的捐赠与别人大不相同的地方。换句话说，黄峥的捐赠将为拼多多的企业社会责任行为提供巨大的支持。当然，前提是这一捐赠已被实施。

    在递交招股书的同时，黄峥还发布了一封致股东公开信。在信中，拼多多的价值观被描述为“本分”，并被解释为：

    1. 要诚信，并成为值得信任的人。2. 要尽自己的本职，无论别人在做什么。3. 隔绝外力，回归初心，专注于做好自己应当做的。4. 不赚人便宜，即便我们能够。5. 出现问题，首先求责于己。

    彼时，拼多多正受困于“有假货”的舆论质疑中。无论是招股书，还是公开信，都对诚信进行了强调，诚信对黄峥和拼多多上市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拼多多上市后，关于假货的质疑依旧存在。诚信是否真得作为价值观被落实到商业和慈善事业中去了呢？

    拼多多上市后不久，创维发布公告，要求拼多多下架假冒自己品牌的商品；童话大王郑渊洁也在微博控诉拼多多销售自己的盗版书……网络上指责拼多多销售假货的声音此起彼伏。

    此后的两年，在拼多多的努力下，被质疑有假货的声音逐渐变少，其形象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商业上的“假货”形象似乎没了，但企业社会责任上、慈善事业上呢？

    依然没有黄峥履行承诺进行捐赠的信息披露出来，原因何在？要知道，2020年1月，拼多多还捐赠了1亿元在浙江大学成立了病毒感染性疾病防控专项基金。

    法律风险是否存在

    在诚信之外，由于招股书是企业上市的重要文件之一，如果没有履行在招股书中的承诺，是否存在一定的法律风险呢？

    一家企业申请上市，需要公开披露招股书。招股书具有法律属性，真实、准确、完整是对其最基本的要求。在美国上市的拼多多受到美国《证券法》的规制，美国《证券法》规定：

    一旦注册声明书任何部分在其生效后有对重要事实不真实陈述或疏忽陈述要求陈述的，或需要使该陈述不产生误解的重要事实，任何获得该证券的人（除非已证明他在获取时得知这种不真实性或疏忽），可以根据法律或衡平法在任何有管辖的法院提起诉讼。

    可以起诉的对象包括：每个签署注册声明书的人；每个在提交他已公布的与职责有关的注册声明书部分时，担任发行者的董事（或发挥类似作用的人）或合伙人的人；每个经其同意后在注册声明书中被列名为或即将成为董事的人，发挥类似作用的人或合伙人等。

    实际上，拼多多已经遭遇到这样的起诉。据《新京报》消息，美东时间2018年8月15日，加州法院受理了关于拼多多的集体诉讼案件。

    据IT之家报道，2018年8月1日，美国六家律师事务所曾分别发布声明，表示因为拼多多平台遭到中国政府调查出售侵权产品，股价大跌，导致投资者受到了经济损失。

    诉讼书上的原告为购买了拼多多股票的美国股民，被告为拼多多、黄峥、公司董事及高管个人、上市承销券商。原告主要起诉拼多多在上市文件中对重大事实做了不实陈述或隐瞒，主要诉求是经济赔偿。

    虽然黄峥在招股书中的捐赠承诺是否履行与此次诉讼的原因不同，但其法律风险是否就不存在了呢？

    “诺而不捐”的中国应对

    “诺而不捐”的现象其实一直存在，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在我国，2016年通过的慈善法规定：

    捐赠人通过广播、电视、报刊、互联网等媒体公开承诺捐赠的，慈善组织或者其他接受捐赠的人可以要求交付；捐赠人拒不交付的，慈善组织和其他接受捐赠的人可以依法向人民法院申请支付令或者提起诉讼。

    当然承诺捐赠要成立还必须符合一定的条件，其中比较重要的是“内容必须确定或可能”。也就是说要有明确的捐赠方、捐赠标的、履行方式（时间等）、受捐方。

    按照这一标准，黄峥的捐赠承诺中捐赠方是黄峥；捐赠标的是约2.3%的拼多多股份；履行时间是本次发行完成前；受捐方是新成立的私人慈善基金会。

    以这一标准衡量，原东方园林董事长何巧女的很多承诺捐赠也是值得关注的。

    1. 2015年9月，何巧女承诺将通过减持股票方式，将个人持有的上市公司东方园林7630万股股票（按当时股价约29.23亿元）捐赠给基金会。

    2. 2016年8月，何巧女宣布将在未来5至8年内向阿拉善SEE基金会捐赠1亿元用于支持后者“任鸟飞”专项基金。

    3. 2016年11月联合国摩洛哥气候大会现场，何巧女宣布将由北京巧女公益基金会投入10亿美元，致力于可持续发展，与此同时将投入1500万美元成立种子基金，支持气候变化和应对可持续发展。

    4. 2017年，何巧女宣布与中国企业家木兰汇共同发起“木兰公益联盟”，并承诺捐赠3亿元扶持女性创业。

    5. 2017年10月，何巧女在IUCN世界自然保护联盟会议上宣布，将通过北京巧女公益基金会在未来7年时间里累计投入100亿元，以维护生物多样性；与此同时，北京巧女公益基金会与全球最大的大猫保护组织Panthera签署合作，承诺先期投入2000万美元在全球建立10片大猫种群保护地。

    2015年以后的短短三年内，何巧女所承诺捐赠的金额已经超过180亿元，但其中大多都没有履行。

    考虑到特殊情况的存在，慈善法同时列出了豁免条款：

    捐赠人公开承诺捐赠或者签订书面捐赠协议后经济状况显著恶化，严重影响其生产经营或者家庭生活的，经向公开承诺捐赠地或者书面捐赠协议签订地的民政部门报告并向社会公开说明情况后，可以不再履行捐赠义务。

    2019年8月5日，东方园林董事会发布公告：公司实际控制人将由何巧女、唐凯变为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政府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

    经过此次股权变动，何巧女持有东方园林股份的全部价值约为52.90亿元。也就是说，即使何巧女将全部股份捐出也无法兑现当年的捐赠承诺了。

    何巧女并没有援引慈善法的豁免条款，但关于这些承诺捐赠也再无消息。黄峥的承诺捐赠会不会像何巧女一样呢？《公益时报》将持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