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提升儿童福利和儿童保护是增进人力资本建设最有效的社会投资。因此，我国2015年至2020年实施的脱贫攻坚战略和2018年至今实施的乡村振兴战略都十分重视乡村教育和儿童福利发展，以期通过提升乡村教育水平阻断代际贫困传递，通过提升儿童福利与发展水平促进乡村振兴人力资源建设。

    2019年，民政部、教育部等十部委联合印发《关于进一步健全农村留守儿童和困境儿童关爱服务体系的意见》，为构建以“儿童主任”和“儿童督导员”为主体的基层儿童关爱服务体系建设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2021年，民政部印发《加快乡镇（街道）社工站建设的通知》，为社会工作者协同儿童主任、儿童督导员等力量面向儿童等群体开展专业性、系统性和持续性服务提供了政策指引。在此之前，湖南省民政厅于2018年实施了《湖南省乡镇（街道）社会工作服务站项目实施方案（试行）》，在促进社会工作深度参与农村留守儿童关爱保护、社会救助等方面进行了积极有效的尝试和探索。

    其中，泸溪县民政局在推进乡镇（街道）社工站项目实施的过程中，结合当地农村留守儿童多、社会服务力量薄弱的实际情况，将农村留守儿童关爱保护作为乡镇社工站平台的重点工作持续推进。小陂流村地处湘西泸溪县潭溪镇，全村外出务工人员超过600人，占村劳动力人口96%以上；全村15周岁以下儿童176名，其中父母双方外出的留守儿童多达74名，是一个典型的以“三留守”人口为主体的村庄。泸溪县在探索具有地区特色的“民政+社会工作”服务品牌的创建过程中，依托该村“明志书屋”公益平台，融合创设了儿童之家和乡村振兴书屋服务阵地，为湘西地区探索社区、社会组织、社会工作者、社区志愿者、社会公益资源联动参与乡村振兴和人群服务提供了可行路径和经验。

    挖掘乡村社区公益资源创建乡村儿童书屋

    在促进社区服务发展中，社区公益服务骨干是一种具有源发性、引领性和可持续性的资源。在小陂流村“明志书屋”创建经验中，有效挖掘社区的公益资源和公益服务骨干是成功的重要法宝。

    该村有一位“特殊”的村民叫向民志。他双腿先天畸形无法行走，1996年至1997年先后经过几次手术治疗后勉强可依靠拐杖或矮凳行走。小学五年级辍学后，他并未停止学习，而是对阅读保持着浓厚兴趣，并以此作为了解大山外面世界的主要途径。

    向民志最初是因家里开设代销店、邮递员要在店里递送报刊而有机会经常阅读到《人民日报》《湖南日报》和《红旗》杂志等党报党刊。后来他让父亲帮他订阅了《芙蓉》《北京文学》《萌芽》等文学杂志，由此爱上了阅读和文学创作。他时常向村民借阅书籍和报刊，而村民也时常向他借阅其所订的报刊杂志，由此他成立了最初的“乡村书刊驿站”。

    向民志深切感受到图书对于知识传播和文化教育的重要性，因而萌生了在小陂流村创建面向村民和孩子开放的乡村书屋的想法。向民志意识到，要让村子阻断穷根快速发展和振兴，就必须正视留守儿童关爱保护问题。村里绝大部分青壮年外出务工后，孩子们不仅缺乏父母的关爱、陪伴和教育，而且容易产生厌学逃学、家庭关系冲突、性格行为散漫等问题，容易发生交通意外、溺水、欺凌等风险。他觉得自己要为村里的孩子做些事情，让他们有人陪伴成长，有书提供滋养。

    在这种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驱使下，2016年，向民志明确提出创建乡村书屋的设想，并筹集到两万元公益资金。泸溪县民政部门和潭溪镇政府了解到他的公益服务动机和想法后，非常重视其对引导乡村社区公益服务的引领价值和示范意义，会同泸溪县残联、泸溪县民宗文旅局等部门给予了资金、物资等多方位支持。最终，向民志筹集到10多万元建设资金，在自家空置的宅基地上建成了一间50平方米的书屋。该书屋成为湖南省首个由农民创办的“农家书屋”。

    泸溪县图书馆依托该书屋设立了全县首家村级图书馆分馆，并赠送了4000册图书、七个书架、两张阅览桌、八条板凳，使书屋具备了向村民和孩子正式开放的条件。这个乡村书屋取名为“明志书屋”，其意为“读书明礼、励志成才”，希望通过构建阅读空间，让村里包括留守孩子在内的所有村民来书屋阅读和活动，为他们营造快乐学习和健康成长的友好环境。“明志书屋”自2017年2月运行以来，基本保持全年开放状态，据粗略统计书屋平均每天服务超过20人次，每天开放超过10个小时。

    探索“专业+志愿”乡村儿童服务机制

    2016年，国务院下发《关于加强农村留守儿童关爱保护工作的意见》和《关于加强困境儿童生活保障工作的意见》，将农村留守儿童和困境儿童关爱保护工作纳入各级政府的中心工作中，并着力构建家庭、政府与社会多元主体参与的儿童关爱保护体系。

    2018年，国家进一步推进基层儿童福利工作网络和队伍建设工作，要求每个乡镇（街道）配置儿童督导员，每个村（社区）配置儿童主任，每个村（社区）要建立儿童之家。在此背景下，泸溪县民政局经过实地调研和多次论证，遵循儿童利益优先原则，开创性地将小陂流村的儿童之家设置在“明志书屋”，按照政策配置相应运营经费，聘请书屋主人担任“儿童主任助理”。

    由此，向民志由一名儿童公益志愿者正式转变为一名基层儿童工作者。在县民政局儿童福利股工作人员、乡镇社工站社工、儿童督导员和儿童主任等人员的指导和鼓励下，向民志不断学习儿童社会工作和儿童发展的相关专业知识和服务手法，按照儿童服务的规范和要求组织活动和整理儿童档案。

    近两年来，向民志对全村54名农村留守儿童进行了深入了解，建立了比较详实和规范的个案服务档案。与此同时，湘西州和泸溪县民政部门支持整合了多家社会工作服务机构，指导和协同“明志书屋”面向农村留守儿童和村民开展专业服务。在专业社会工作者的指导下，“明志书屋”的阅读管理、活动组织、方案策划、档案整理等方面的人本化、专业化和规范化的服务水平不断提升。社会工作者及社工机构不仅扮演了直接服务的提供者和组织者角色，而且有效发挥了资源链接和关系协调的重要角色作用。

    一方面，“明志书屋”及其主人作为乡村儿童之家和儿童主任助理，有效延伸和传导了民政、教育等部门关爱保护农村留守儿童、困境儿童的儿童福利职能；另一方面，社会工作者及社工机构依托儿童之家，针对该村不同类型的儿童提供了多样化的专业服务，并整合党建、团建、公益、志愿服务力量开展多种服务活动，从而有效形成了“民政服务+专业服务”“社工+志愿者”的乡村儿童服务机制。

    积极发挥乡村振兴公益服务教育作用

    “明志书屋”主人的大爱善举及书屋在弥补农村留守儿童面临的父母陪伴缺失和社会关爱不足等问题方面的显著成效，特别是村民向民志基于保护这些缺乏足够家庭监护的乡村孩子免受溺水、流浪、沉溺网络等风险及促进他们学习兴趣和身心健康成长的初心，让很多人深受感动并从中吸取公益精神。

    从“明志书屋”自身的平台条件而言，其所能覆盖的服务对象规模和服务区域范围是十分有限的，但这一平台所承载的公益服务精神是不可估量的。“明志书屋”因其创办者的特征与初心，创办条件与过程、运行方式与效应等方面极富公益色彩和社会关怀，因而具有一定的感染力和引导力，能够教育和带动不同社会层面的组织和个人正确认识乡村公益服务的价值和乡村振兴中的个体参与路径。

    由于“明志书屋”秉持“陪伴农村留守儿童成长和成才”的初心，因而在几年的坚守中已逐步被更多组织和个人看见，其自身也成为社会各界参与乡村儿童服务和乡村振兴的乡村公益平台。据不完全统计，先后有省内外30多家机关事业单位，五家爱心企业和六家社会组织及部分爱心人士向“明志书屋”捐赠物资和资金，开展公益服务活动。这些物资和资金的捐赠支持，为书屋由面向儿童提供阅读学习服务向面向全体村民提供公益服务的乡村公益平台转型升级提供了重要条件。

    在社会工作机构的参与组织下，书屋整合了社区、社会组织、社区志愿者、社会公益资源以及政府资源，为村里的孩子和村民举办读书会、亲子游戏、安全教育、党史教育、健康义诊等服务活动，促使“明志书屋”成为村民公共活动空间和社会公益服务平台。总的来说，“明志书屋”承载和散射出三重乡村公益教育作用。

    首先，对于所服务的乡村儿童而言，他们从中感受到了来自家庭、政府与社会的关爱，养成成才之志和感恩之心。可以期待，在社会关爱和教育改变他们命运以后，他们会努力回馈乡村和社会，增强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的可能性。其次，对于提供公益服务和支持的人员而言，能够从书屋主人的公益事迹和乡村孩子乃至整个乡村的向好发展故事中感受公益服务的能量和价值，从而获得自我激励和社会价值。再次，对于当地村民而言，能够更直观地从儿童教育与成长中看到乡村振兴的希望之力和精神之美，从而激活内生动力。

    “明志书屋”于2018年被湖南省新闻出版广电局、湖南省妇女联合会授予“2017年湖南省书香之家”，同年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授予其“第三届全国书香之家”。书屋主人向民志在2019年荣获第二十九届全国图书交易博览会之“十大读书人物”，在2020年被评为湘西自治州第五届道德模范。“明志书屋”的乡村服务典型经验先后得到中央电视台、湖南经视频道、湘西州电视台以及湖南日报、潇湘晨报等报道，积极向社会传播了正能量。

    【结语】

    本案例以湖南省湘西州泸溪县小陂流村的“明志书屋”创建经验为基础，探讨了社会工作者参与整合社区、社会组织、社区志愿者、社会公益资源以及政府资源，创建乡村儿童书屋和开展儿童服务的可行实践路径。“明志书屋”所展示的重要意义在于其告诉我们乡村社区充满着公益资源和志愿服务力量。

    “明志书屋”最初由村民自筹创建，后在政府和社会的关心下，在社会工作专业团队和当地民政部门的协同努力下，外结资源，内实服务，促使乡村书屋扩展为负有儿童福利职能的儿童之家，以及负有提振乡村文化的乡村振兴学习室等社区公共活动空间和乡村公益服务平台。这在一定程度上展现了“五社联动”的强劲生命力。

    “十四五”时期，乡镇和村居层级的社会工作站建设将全面铺开，这个案例也有助于一线社工理解社会工作参与乡村振兴的重要空间和路径，即结合当地实情特别是弱势群体的实际处境，充分发挥社会工作资源链接和组织协调、专业服务的优势，并积极探索社区、社会组织与社会工作以及社会志愿服务资源、社会公益资源的多元联动，从而构建“共建共治共享”的乡村治理和乡村振兴模式。

    （本研究为湖南省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20ZDB017）阶段性成果）

    /文

    冯元 

    湖南师范大学社会工作硕士教育中心教师 湖南省民政厅乡镇（街道）社会工作服务站项目专家组成员

    宋雪玲、左芯位 

    湖南师范大学社会工作硕士教育中心研究生